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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 張學紅,這名字乍聽起來標準的農村淑女一個,可實際上卻相差甚遠。張學紅的男人叫蘭柱,外號被村里人稱為“阿嗚”是我們村子里最矮的男人,比《籬笆·女人·狗》里的蘇小個子恐怕還要矮上半寸;張學紅的公公外號叫“老鼠”,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農民;張學紅的大伯哥外號叫作“老虎”,是個修鞋的跛子,四十來歲了還沒娶上個媳婦。“老鼠”的老婆早早的去世了,只留下兩個兒子和他一起過活。所以在張學紅還沒進這個家之前,這個家里似乎除了一頭母豬會下奶之外,別的就再也沒有“母”的東西了。 張學紅像陣風一樣的嫁進了這個沒有女人的家,嗓門粗粗的,差不多快要趕上她的水桶腰,肥大的屁股翹著,像駝兩個籃球,滿口的黃牙,可能是一生下就沒刷過,一層黃黃的垢,張開嘴說話能熏到五丈開外的人,走起路來慢的像蝸牛爬,屁股左一拐右一扭的,那架勢像喝醉酒的公五十只馬。其實張學紅的模樣長得不賴,只是她太邋遢了,把個家弄得像豬圈一樣。沒有女人的家本來指望著娶個女人進門,可以讓家里變得有個家樣,可沒成想,不但沒變得有“家”樣,反而更加亂成一片。 張學紅進門不到一年,便顯示出女人天生的本事,生下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,取名叫華松,這下可好了,村子里的人給他們家又送上了一句長詞:武松打老虎,老虎阿嗚一口吃了一個大老鼠!不過,小華松卻長得很出奇,既聰明又可愛。張學紅說話嘴沒把門的,有一次他們家的油不知道怎么少了很多,她公公老鼠就自言自語的問怎么會少了呢?張學紅一張嘴便把公公氣個半死,她居然說是讓老鼠偷喝了,還一遍又一遍的重復,到最后看到公公的臉色不對勁,才一下子回過神來。老虎活到四十歲沒沾過女人的腥,難免會對她有非份之想,有一回,張學紅地夏天脫光了身子躺在蚊帳里睡覺,她大伯哥偷偷的進來,一把便把她摟在懷里,可張學紅卻正派的很,抽老虎一個又大又響的嘴巴,然后把大伯哥罵了出去。像這些家丑不可外揚的事情,張學紅從來都不藏著掖著,在地里干活的時候和村子里的娘們聊天,她把自己家的這檔子事全當話題給抖開了。 張學紅一心一意的跟著蘭柱過日子,雖說個子比自己的男人高半頭,卻從來都不曾低看過男人,凡事都由蘭柱做主,對公公老鼠也算是孝順,燉雞炸魚的時候都不忘叫上公公一起吃,只是她不愿意搭理她的大伯哥老虎,可能是因為那跛子老想占她便宜吧。老鼠和老虎的棉襖棉褲都是張學紅來做,她的活計并不怎么樣,針角時大時小,針線也不齊,不是偏大就是偏小,可嗶竟有人給做啊,這讓公公和大伯哥從心眼里感激。老鼠逢人就夸張學紅的好,穿著張學紅給自己做的鞋,雖然鞋幫朝外舔著,還是滿臉笑開了花。 老鼠一家在村子里算是個挨欺的戶,老鼠和老虎都很老實木吶,蘭柱雖然鬼腦子靈,但像個“半截缸”的他也是膽子小的像豆粒。有一年,村子里換了焦四當支書,這焦四和老鼠一家積仇很多年,在分地的時候故意把最薄的地分給老鼠家,交提留的時候還問老鼠家多要二百塊錢,說是什么“占地費”,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焦四在尋機報復,可老鼠和兩個兒子連個屁也不敢放,真想把這錢交給焦四,張學紅可不干了,到村大隊去找焦四評理,焦四不但不講理,還帶人把老鼠家的花生給刨了一大片。這下可惹惱了張學紅,每天一大清早,她便開始堵在焦四的門前破口大罵,焦四的婆娘雖然也很能罵,和張學紅比起來還是差的很遠。張學紅罵街,從來不著急,一句頓一句的罵,兩只手還一個勁的拍著巴掌,時不時的跳幾下,罵累了就坐下歇一會兒,嘴干了,就沏壺茶端在手里一邊罵一邊喝,把個焦四媳婦氣得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不能下地,光輸夜瓶不知道排了幾堆。罵街是女人的專利,男人是不好插手的,焦上只好干瞪眼生氣,一點辦法也沒有。張學紅足足堵著焦四的門口罵了三個來月,最后驚動了鄉里的領導,結果張學紅勝利了,焦四因為循私而被撤掉了支書,老鼠家的地也和別人家一樣,再也不用交額外的錢了。 張學紅為人很大方,自家的東西從來都吝嗇給別人,至于農具家什一類的東西更是誰都能借出來。她對別人家的東西也是一樣的大方,誰家的豆角結的多了,茄子串成鈴了,她就去人家地里摘一把,就像摘自己地里的東西一樣。 張學紅如今快要四十歲了,她們家買了電磨,開起了磨房,日子過得很是紅火。跛腿的老虎也娶了個傻女人做老婆,不再打她的主意。老鼠前幾年已經去世,臨死前還不忘了夸張學紅的好。張學紅的兒子上初中了,只是一回到家就埋怨她不拾掇家,整個家又臟又亂,害得自己一回學校,同學們都嫌自己身上的衣服有股子怪味。可張學紅就是張學紅,無論誰怎么說,她是改不了的,仍舊是那一嘴的大黃牙,嘴沒把門的,想說什么就說什么,似乎永遠也改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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